盛夏的时候●四


2017-07-18

2014年初夏,猴子决意离开北京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,我和彪子不能因为种种缘由说服猴子留下。猴子在南站乘晚上七点的列车离开,下班后我匆忙赶过去送行。像以往那样,我们在候车厅畅谈说笑,检票的时候,我们握手道别。
我说,以后打团的时候你他妈别一个人带线了,跟团,知道吗?
猴子说,等老子回上海再跟你们一起撸。
自那以后,在游戏中从未见到过猴子。他换到电信区玩了。
猴子将要离开北京两周前,张医生从邢台奔赴过来。张医生是我高中同窗,在以前,他和彪子就因我相互认识。在西站接到张医生,我们乘地铁回住处。下楼梯时,看到两个人快速冲向即将关门的地铁却被拒之门外,此景引得张医生捧腹大笑。
我说,你他妈傻逼吧!这有什么好笑的。
张医生说,哈哈哈,没上去,太好笑了!
我匪夷所思,这种稀松平常的事情到底哪里好笑?
彼时,我搬到西二旗附近暂住,住处的空间大约是张开双臂横跨两步可以摸到两边墙那么大。彪子折腾一番,后又搬回到天通苑北的民建公寓。张医生跟我挤了三天后,不停絮叨他在邢台租的房子如何大如何舒适。
他说,我们搬到彪子那里住吧!
我说,你没见过那边早高峰的样子,人太多。
他说,哥们儿既然选择来北京,什么都能忍受。房子空间大点,即使离公司再远都无所谓。
我说,一年前彪子也这样说,后来他搬到公司附近去住了。
他说,我跟彪子不一样。
我说,时间久了都会变得一样。
他说,哥们儿证明给你看。
我说,那行,等我把这房子转租出去就搬。
我把房子转租给一位在建筑工地上班的哥们儿,那天晚上我带着他到房东家签合同。他走后,房东的儿子与我商量退金问题。这屋子我一次性付清半年租金,住了三个月转租出去,之前跟房东再三确认,只要转租出去,全额退还我的剩余租金和押金。
房东儿子说,兄弟,现在算一下你的租金能退多少。
我已经做好扣三百默默忍受的心理准备,可他却扒拉几下计算器对我说,兄弟,你合同没到期就转租出去,我要扣你一千违约金。
我说,当时你们说的只要转租出去就不扣钱。
他问,谁说的?
我说,你妈说的。
他说,我妈说的不算。
我问,就一千?没得商量?
他说,没得商量。
我转身推门往外走去,他起身拦住我,气势汹汹地说,咋地?兄弟,你干啥去?
我说,你们这么牛逼,钱我不敢要了!
他说,才扣你一千,还能退一千多。
我说,别,这两千多我都不要了。
我推开他,继续向外面走。他很生气,用力将我拉回来,说,咋地?兄弟,你跟我俩呢?
我甩开他抓着我衣肩的手,与他对视,说,你吓唬谁呢?我今天就要出这个门,不让出你先弄死我。
他沉默我也沉默着,四目对视。过了不久,他嬉皮笑脸说,兄弟,看你挺老实个人儿,咋这么犟呢!
我说,你们逼的。
他说,兄弟你看,都也挣钱不容易,这样吧,扣你五百。
我又推门往出走,边走边说,谁他妈挣钱容易,一分钱你也别想扣。这次,他不再拦我。
走出屋子,我心生懊悔。这他妈该怎么办?一分钱没拿到我跑出来干什么?凑巧,在外面碰到他爸,我对他爸说,你儿子要扣我房租,我告诉你,今天要是扣我一毛钱,我就……我就报警。
他爸惊讶地看着我,说,你报警?报去吧,警察管你这破逼事儿?
我说,警察管不了你们,有人管得了。我知道你家住哪,你们给老子等着。
说完,我拔腿跑向小区大门处。
跑出小区,回头看了眼并无人追来,于是我慢步向地铁站走去,思忖着该怎么办。没走几步,一辆电动车从身后驶来,车上的人喊道,站住,你站住。
我一听,是房东儿子的声音,心想坏了,他要来揍我。我急忙跑到路边捡起一块儿半截砖头,此时房东儿子已经到我跟前,他见我拿着砖头,痞笑着说,咋地?兄弟,要拿砖头拍我啊?
我说,别吓唬人,你要打我看我敢不敢拍你。
他说,兄弟,看你像个老实人儿。咱还能商量,你说扣多少合适吧?
我说,两百,最多。
他说,三百吧!
我说,不行,就两百。
他说,行,行,兄弟,你跟我回屋里去拿钱。
我思滤着,他这是要引诱我回去,然后关起门来揍我吧!不行,要是回去揍我我都没处跑。
我把砖头扔掉,拍拍手说,我在这等你,你回去拿钱吧!
他调转车头,说,这兄弟,真逗。
他把钱递给我,我点了点,比之前预算少了两百,竟无耻地跟他道声谢谢。
他说,兄弟去地铁站啊,我送你吧!来,上车。
我再次思滤,他这是要引诱我到他家,然后揍我一顿再把钱抢回去?事情已然这样,不能再怂。
我说,也好,就当两百块打个车。
到达地铁站,他竟恬不知耻地对我说,兄弟有同事朋友啥的要租房子给哥介绍着啊!
我嘴上说,嗯,给你介绍。心里想,介绍你妈了个逼。
我跟张医生讲诉了退租时的遭遇,张医生说,怂逼,硬让人家拿走两百。
我说,老子装逼的时候心都在颤抖,扣两百也是能接受的。
张医生说,那也不能让这孙子白得两百,哪天晚上蹲他家附近,见他出来,从后面拍他一砖。
我说,你他妈的就会吹牛逼,我给你两百,你去帮我拍他。
张医生说,我又不知道他家在哪。
我说,我告诉你他家在哪。
张医生说,算了,就当丢了两百块。
我说,你早这样说老子心里还能好受些。
彪子的女朋友璐璐从老家过来,我们同住一家公寓。他们住二楼,我和张医生住一楼。我们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公寓大门,每天上下班为节省时间,我都会从窗户跳出去或跳进来。窗户上有扇纱窗,被我每天取下装上装上取下折腾坏掉。晚上睡觉,关着窗户热,开着窗户进蚊子。为此,张医生骂了我一个月。
彪子的大学同学老张和老赵偶尔也会到我们这里串门。最开始,我很难分清老张和老赵。后来彪子告诉我,带着对象那个是老赵,没对象的是老张,此后,我总算分清。
在这家公寓住了一个月整,我和张医生又搬到离地铁站稍近一些的另一家公寓。后不久,彪子和璐璐也搬了过来。这次,我们在二楼,他们在一楼。搬家后,我不能再从跳窗户跳出去,窗户外装着防盗铁栏。某天下班回去,走到房间门前,发现防盗铁栏被取下来立在窗前,我心里咯噔一下。我先是趴在窗户向屋里张望,并未发现屋内有盗窃痕迹。随后用钥匙轻轻拧开门锁,然后用力把门推开,门磕在墙上,发出巨大声响,门后无人。就在此时,张医生从厕所里跳出来。
我俩同时说,吓老子一跳。
我问,你在里面怎么锁着门?这窗户怎么搞的?
张医生说,钥匙落在公司,回来急着上厕所。去找房东老头儿拿备用钥匙,他人不在,我找了把改锥把铁栏卸下来了。
我说,那你他妈再装回去啊,丢东西怎么办?
张医生说,先放那,等明天下班再弄。
第二天下班回去,铁栏仍立在窗前。
我说,你他妈装回去啊,丢东西怎么办?
张医生说,屋里哪有值钱东西,哥们儿最贵的东西是这双鞋,整天穿在脚上,不会丢。
我说,老子电脑在屋里呐!
张医生说,你的破电脑都撸不了了,丢了不是正好?
我想了想,确实如此。我最贵的鞋也整天穿在脚上,于是不再关心铁栏。
有一天,我下班回来发现防盗铁栏已被装上。
我问张医生,你装的?
张医生说,没啊!我以为是你装的。
我问,那是谁装的?
张医生说,管他!肯定不是小偷装回去的。
张医生也在西二旗附近上班,他对我说,你也在西二旗上班,我也在,不如咱们搬到西二旗住吧!
我说,老子以前就住西二旗,是你要搬到这里的。怎么?你嫌上班远啦?
张医生说,隔壁住着女的都不跟咱俩说话,咱们应该换个环境住。
我说,搬到西二旗万一隔壁女的还不跟咱们说话怎么办?
张医生说,唉!他妈的,住在这整天上班挤的要命,离公司还远。
我说,两个多月前是谁说,哥们儿既然来到北京,什么都能忍受,只要房子空间大点,离公司再远都无所谓。
张医生说,哈哈,哈哈哈。哥们儿改主意了,只要离公司近点,房子再小都无所谓。
我说,那他妈就搬吧!
搬家,贯穿着我记忆里那年的整个夏季。我从西二旗搬到天通苑北的一家公寓,又搬到这个地点的另一家公寓,然后又搬回西二旗。

未完,不待续。